我以為自己是對生死算豁達的人。但自己碰到後,感覺又不是那麼一回事。
尤其是自己最親近的媽媽突然之間離開,我像是在看一場電影一樣不可置信這是自己的事情。
七月底突然接到一通電話,是阿姨從醫院打來的說媽媽命危,從她邊哭邊說話的音調裡,我腦袋瞬間停格,有人說會空白一片,但仔細想想,那比較像是一切都定格了。
甚至我還覺得是不是阿姨在整我?這是騙人的遊戲嗎?
胡亂收拾東西,Johhny就開著車一路衝向台中。
還記得當天傾盆大雨,高速公路不知怎麼著大塞車,我坐在副駕駛座一路大哭,車內和車外的雨都不停的落下,心裡只有一個念頭,拜託媽媽:「無論如何一定要等我...」
一個好好的人怎麼會命危?只是騎腳踏車而已怎麼會摔成重傷?好好的人怎麼會說走就走了?以後我該怎麼辦?
這段日子以來有太多無解的問題。我已經習慣得不到回應,所以也不問了。
我知道做子女的終究會要面臨這一天,只是沒想到那麼快,那麼突然。
但,如果媽媽是久臥病床的方式離開,我又捨不得。
也許,這樣走的方式對媽媽好,只是痛苦的是留下來的人。
從媽媽住進加護病房開始,親戚鄉土劇也隨之開演,從要不要開刀開始,原來之前聽聞說「就算知道開刀後百分之九十幾變成植物人,也要開刀」的人,真的有這樣的人存在。
爭論到底要不要幫媽媽開刀,一路到失去媽媽後該怎麼辦理她的後事。
從我們說話的語調,到哭的夠不夠多這些跡象來判別我們夠不夠難過,這等荒謬的事情,若不是真的面對,我還不相信這樣的劇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。
還沒調整好失去媽媽的心情,然後又要面對親戚的意見甚至流言蜚語,曾經好幾度不管是在燒紙錢或是夜半時痛哭失聲。
無形的壓力有多恐怖?連擲筊都能變成我的夢魘。
傳統的禮俗,我認為只是要讓活下來的人在失去親人的狀態下,不至於沒有事情做而胡思亂想,所以衍生「做七」「摺蓮花」「念經抄經」等習俗...
但如果反而將其變成非做不可的事情,就難免可笑了。
但也不能怪那些長輩,也許是這些就是他們從小到大被灌輸的觀念,只是不這麼做反而要掛上「不孝」,覺得沒這麼做就是不希望媽媽往西方極樂世界去...
我和弟弟都認為,我們的媽媽為了這個家做的已經夠多了,就算不做這些,如真有西方極樂世界或是天堂,她也是一定會去的,根本不必仰賴這些外來之物。
再者,原來去西方極樂世界或是天堂,只要做七或是念經就能消滅罪孽,那這個天堂是不是又太廉價了?
告別式已經過了半個多月,每天都習慣在日記上寫些什麼。
第一次整理心情在部落格中,看著爸爸和弟弟的堅強和脆弱,有時候我懷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得到?
日復一日,就著麼過了一天又一天,曾經很想丟下一切去某個地方住半個月。
丟下這個角色,我不是誰,我不是失去媽媽的誰...雖然我知道這會像是個心中揮之不去的影子,日日夜夜陪伴壟罩著我。
最近在看一齣劇〈出境事務所〉講的是一家葬儀公司的大小事,面對的生與死。
「永遠不要問家屬"你還好嗎?" 因為在這樣的狀態中,沒有人會是好的。」
昨天看到其中一集男主角所說的話,我忍不住哭中帶笑了出來。
很多人善意的安慰,但聽在當事者耳裡有時成為一些軟刺,只能苦笑謝謝對方的好意,然後將再將肉裡的刺拔出來。
對我來說,「加油。」更是一句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的安慰。
明明知道對方都是好意,但這種情況,應該要怎麼加油呢?
是要讓自己努力不要哭出來?還是要裝做若無其事?
這些我以前也不太了解的箇中奧妙,也是等到自己成為當事人才感同身受。
但意外的是,身邊一些不甚熟悉卻有類似經驗的朋友,安慰我,我不是一個人面對這樣的事。
奇妙的是,因為這樣的安慰,突然覺得自己被理解而稍稍的療癒了。
以前總是媽媽在處理家中的大小事,所有的財產也都掛在她的名下,現在全部都落在我們頭上,甚至要不是阿姨幫忙,我們連她的銀行帳號密碼都不知道...
事後辦理保險、戶政事務所除戶、所有財產的過戶、塔位...瑣碎的事。
這些事情,不屬於學校教授的範圍,也不是長輩平常會提及的內容,如果身邊沒有有經驗的親朋好友或是葬儀社的引導幫忙,真的會像無頭蒼蠅一般。
說也奇怪,在去年全家一起去日本旅行回程途中,我心血來潮委婉的問了爸媽身後事要怎麼處理?
對我來說,生死不是禁忌話題,但當下媽媽卻意外的避談,一直到我們循循善誘,她才說:「我不想要暗暗的地方,我想要可以看風景,明亮的地方。」
也因如此,我們才能依照所說的找到目前的塔位,是個可以瞭望蘭陽平原和龜山島的美好之地。
好像她在引導我們似的,不僅在她的故鄉,也符合她之前說的條件。
以後,這裡就是媽媽的家了。
媽,我們還會再見面的,對不對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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